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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一瞬永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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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是漫長的沈默。

其實客觀地看也許還不到十秒,但氣氛的沈重壓迫著每個人的心,臉上的表情也是不約而同的微妙,他們都在想什麽?相澤消太的目光從同事們的臉上一一劃過,淡得像是蜻蜓點水,不留絲毫痕跡。

職業英雄們到底不是一點就炸的小鬼,就連布拉德金也沈下了臉色,沒有再叫嚷什麽。一群人中,唯獨十三號的臉被藏在黑漆漆的頭盔下,看不出喜怒,幸好此刻他像救世主似的開口了,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和。

“如果你需要學校給你的解釋,還是回去繼續等教務科的回電吧。”

“但——”

“如果再沒有回電,那麽也請你再打過去。”午夜慵懶地往辦公桌上一靠,“剛才橡皮頭也說了,這些事情不是我們的工作。”

略加思索後,在場的職業英雄們都得出了同樣的結論,也就是為什麽中瓶會來教職員室?

警衛放她進來,是讓她去教務科的,她卻跑來這裏,當著英雄科所有老師的面抖開這件事。

因為學校放學了,但依然可能有學生會進出教職員室,而她,希望有人能聽到這件事。

無論她說的是真是假,都可能經過師生們之口,讓戀風千裏的故事傳遍雄英……並且還是名正言順的“不小心”,而不是她在網絡上散布謠言。

中瓶疊對戀風千裏,毫無疑問有著惡意。而在這份惡意下的指控,顯然不應該由他們來處理。

大家齊齊噤聲的理由僅在於此,而並非是要偏袒千裏。成年人的世界,本就不單單由正確和錯誤組成,即便是“守護正義的英雄”也一樣被這個社會所拘束,有時候……並不是想說什麽想做什麽,都能付諸實踐的。

老師們舒了口氣,午夜一擡手,做出請回的手勢,這場小小的鬧劇終於要到此為止了——中瓶咬了咬牙,全身漸漸繃緊。

在所有老師們審視的目光下,她像是孤身一人站在風中,獨自迎風演出,身影搖搖欲墜。

“那麽……無論雄英做出什麽解釋,我都想請問各位老師們,您們呢?如果是您們,會錄取一個肆意對他人使用個性,又為了躲避他人目光而逃走的人嗎?就算她的個性再強,就算她在體育祭上表現得再出色,這樣的人有資格上雄英嗎?難道不是有無數落榜的人,比戀風同學更應該得到這間學校的錄取通知嗎!?”

她的聲音越來越大,微微顫抖著,因為她的內心越來越激動。如果現在有人從辦公室門外經過,想必所有的句子,都能聽得一清二楚。

“一個做出違法行為,卻只因為年紀小又有錢就可以不被追究的人……有資格成為英雄嗎!這種結果,不是在踐踏真正想要成為英雄的那些人們的夢想嗎?”

沒有人再回答中瓶的問題,老師們有些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座位,用行動表示自己在等待她離開。

這個問題,無法直接回答。如果回答“是”或“否”,就相當於同意了她話中的隱藏前提——戀風千裏就是她描述中那樣的人。

麥克用手肘敲了敲午夜,少見地壓低聲音:“這孩子是不是考我們學校落榜了啊?”

相澤瞥了他一眼。

午夜還沒有回答,因為她在思忖是否要聯系警衛來帶人離開。室內忽然“啪嗒”一聲清脆的輕響,眾人視線投去,只見又一滴淚從中瓶眼角滑落,滴在地上。

淚滴在夕陽的餘暉中反射出溫暖的橙色,但擴散在室內的光芒卻透出濃濃的陰郁。午夜下定決心聯系警衛,卻有人搶在她之前開了口。

“你的眼淚為什麽而流?”

相澤的眼裏沒有絲毫波紋,但那平靜的聲音一出,卻仿佛是開闊的房間裏布滿烏雲,馬上就要下起大雨般的壓迫感。

“是因為讓你氣憤的戀風?因為那些被命運拋棄的家夥們?還是——”他緩緩地說,“因為你自己?”

沒有人想到他會說話,更沒有人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。相澤的話中沒有任何感情色彩,審判長宣讀判決書時的語氣不外乎如此,然而他的立場卻又因為這句話變得如此鮮明。

這可是惜字如金,不說一句廢話的相澤消太。

因此,沒有人接話。就連正流淚的中瓶也怔怔地望著他,一時間不能,或者說……不敢回答。

男人垂下眼瞼,藏起了那雙無精打采的眼睛,它們的冷漠,似乎是因為看遍了世上所有悲喜劇。

“你要談論夢想,未免太早了。”

撂下這句話,就表明他說完了。

相澤似乎本來也沒有等待過中瓶的答案。

教職員室的門一開一合,相澤和中瓶一起走了出來。走廊上安靜得似乎能聽見夕陽一點點西沈時的聲音,相澤指給她教務科的方向,然後在中瓶默不作聲地離去時忽然說:“傑物是所不錯的高中。”

頓了一會兒,少女的聲音低低回答“謝謝”,她的腳步聲漸遠,在空曠的走廊中不斷回響,最後消失了。

相澤長久地沈默著,但也沒有重新回到教職員室裏,而是一直站在原地。黃昏沈郁的空氣中,似乎有清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。過了一會兒,他邁出步子,慢條斯理地走到了樓梯邊。

“今天是我因故缺席,明天不用加練。”他仍舊淡漠地說道。

坐在樓梯轉角陰影處的千裏擡起頭來,朝相澤露出了有些自嘲的苦笑。

“老師早就知道我在嗎?”

“……”相澤挑了挑眉毛,“並不是,原來你一直在。”

千裏平時並不愛說話,與其他人在一起時她往往是傾聽的那一方,有時候甚至連傾聽也不願意。然而沈默寡言的人性格中往往潛藏著另一個自己,對千裏來說,也許就是和相澤消太在一起的時候。

相澤只說有必要的話,至於那些可說可不說的話,他會全部咽下去。因為千裏也是這樣的人,所以她分外了解這種心中連篇累牘,實際一聲不吭的心態。但在兩人陷入毫無意義的沈默時,定要有一個人打破它的話,往往是千裏。

原來她的水平還是不如相澤,道高一尺魔高一丈,他到底沒有白比千裏多活這些年。

昏暗的樓梯間,兩人並排坐著。千裏慢慢地說著小學時發生的事,一點一滴地回憶她塵封在內心深處的不堪過去。

相澤的目光停留在走廊窗外,太陽還剩一點薄薄的影子,映著漫天赤紅。他只是沒有看千裏,千裏就發現自己正以出奇淡然的語氣,來講述她遇到的天真而殘酷的冷暴力,還有試圖用個性來解決這些事的,自己那些天真而愚蠢的想法。

為什麽——在這個時間點,在這個地方,在他的面前,她說出口了呢?

明明見到中瓶時,她只能倉皇逃跑。在此之前,連自己都無法面對自己的過去。

是因為聽到了他對中瓶說的話?那番話是在赤/裸/裸地指摘說,中瓶所有的激憤都只是在抱怨雄英對自己的不公,和千裏過往的作為帶給她的傷害,還有其他因為千裏而落榜雄英的人沒有任何關系。

還是因為他肯定了千裏,給了她夢想多年的認可?他的話,他自稱“微不足道”的付出,似乎都填補了她從小學時就丟失了的靈魂的碎片。而他的存在本身,又在如此鮮明地告訴她,她考入雄英的選擇是正確的。

千裏恍然間已經不知道這樣的安心感究竟來自於哪裏,只是某一個瞬間,她似乎正默默祈求坐在這裏同看夕陽的時間,能夠再長一點。

故事說完了。相澤是聽故事的人,卻沒有義務要對這個悲傷的故事發表感想,他依然不語。

千裏看向他的側臉,今天的相澤老師仍舊不修邊幅,卻在逐漸流向黑夜的紅霞中顯得如此溫和。

“其實,”既然已經說了出來,她也就並不在意他的感想,“這中間,這裏來過兩個同學,被我支走了。”

相澤一偏頭,對上她的目光。

“但是……”千裏的眼中閃過失落,“也許我的拖延沒有用吧,教務科最終一定要給出答覆。”

有人投訴,校方是一定要回覆的。也許教務科沒有回電,是因為真的還在調查中,而雄英,真的會容忍過去有汙點的學生在這裏上學嗎?

相澤回答得很快:“你想多了。”

“呃?”

“如果雄英介意這件事,當初就不會讓你入學。”他勾了勾唇角,語氣低沈而從容,“你以為你的同學們都純白無暇嗎?其他班上也有和你類似的人,只是沒有案底記錄,死無對證。”

千裏不可思議地看著他,而這位偉大的教師,正義的英雄,吃皇糧的公務員,正漫不經心地述說著世間最真實的黑暗與光明。

“教務科不會搭理她的,除非發起署名活動,當初和這件事有過牽扯的人聯名投訴你。但——這不可能。”

他冷笑了一聲,才淡淡地說。

“就像你想在人前遮掩這個秘密,大部分人,也不會希望校園欺淩的事實曝露於世。”

直白的表述。千裏花了幾秒慢慢咀嚼他的話,然後不得不承認……他說得沒錯。也許這件事本身就已經是完完全全的影子,根本不可能見光。而想要成為英雄的中瓶在電視上見到了身穿雄英運動服的千裏,才引燃了引信。她即便不在乎這些,也終究無法用惡去挑破惡的傷疤。

但這仿佛不應該是老師和學生說的話,甚至也不是相澤會解釋的事情,而他仍舊這麽輕描淡寫地告訴了她。

思緒不斷延伸,飛往遠處。

千裏忽然鼻子一酸,並不是因為剛才的委屈與不安終於消散,而是因為——她發現原來相澤消太心中也隱藏著和學生們相同的熱血。

厭惡人性中的黑暗與不公,這才是英雄之所以厭惡敵人的根本。

「個性」讓這些潛伏在不為人知角落的東西浮上水面,而相澤消太偏偏擁有能夠消去個性的個性。如果他像歐爾麥特那樣擁有絕對的強大,或許可以抹去許多紛爭的源頭——手握這種個性的壓力,是別人無法想象的。

而他……依然義無反顧地成為了英雄。

“相澤老師……”她埋頭,悄悄拭去盈上眼眶的淚水,“夕陽有點刺眼。”

刺眼到把一身漆黑的人,都照得光芒萬丈。

而相澤不置可否,沒有吐槽這句沒頭沒尾的話。
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短暫的獨處似乎很快就會結束。就在黃昏只剩最後的尾巴時,千裏感覺一只手掌撫上了她的頭頂。

溫暖的掌心從發絲上緩緩滑過,像是摩挲著她的心。身邊的男人沒有發出聲響,一如往常的安靜,千裏卻在萬籟俱寂中,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千裏這事如果能導致退學,那麽B豪S己同學(此處為化名)恐怕也有危險吧……

社會主義師生情變質的瞬間,不過我仿佛覺得8章寫不完了。。我好怕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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